2024年11月3日,受母校華東政法大學的邀請,我所爲即將畢業的同學們帶來了一場主題分享會,活動圍繞“青年律師的職業發展道路選擇”展開。在分享中,本人結合自己的實踐經驗,與同學們探討了“青年法律人如何適應數字化轉型,把握刑事業務的新機遇?”這一話題。希望通過這次交流,我們希望能夠幫助同學們在職業規劃的道路上找到自己的方向,並帶來一些新的啓發。以下是本場活動的分享內容整理。
各位同學們好,我是邵詩巍律師。今天再次回到了華政校園還是挺感慨的,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從2017年華政碩士畢業距今已有七個年頭。看到大家朝氣蓬勃的樣子,彷彿回到了我當年的校園時光,和大家一樣,對未來充滿憧憬和期待。
今天分享的內容是“青年法律人如何適應數字化轉型,把握刑事業務的新機遇?”,所以我就結合自身,和大家分享我自身的學習和成長經歷,希望這次交流能給大家帶來未來職業規劃上的一些啓發。
我本科讀的是日語,在考研的時候選擇了華政的法律碩士,在讀研期間,因爲關注到華政和日本岡山大學有留學合作項目,經過申請與面試考覈後,我去了日本,在岡山大學學習了一年的法律課程。
(與日本導師吉岡教授合影-攝於2016年)
所以一開始基於自身的學習經歷,在研究生畢業後,選擇了一個專門做日本業務的律師團隊,日常的工作內容也是圍繞日企客戶,業務領域涉及反壟斷、企業併購、企業合規等非訴工作爲主。
拿到律師執業證之後,因爲可以出庭代理訴訟案件了,想更多的感受訴訟業務的對抗性,所以在實習期滿後,我選擇了一個主做訴訟業務的團隊。當時我的帶教師傅曾經有近二十年的體制內工作經歷,主做複雜的民商事訴訟和刑事訴訟業務。在這期間,我參與辦理的案件類型非常多樣化,基本上各種常見類型的刑事案件我都代理過、以及也代理了不少有社會影響力的涉黑涉惡、經濟犯罪,刑民交叉案件,另外,我也參與辦理了多起標的額千萬甚至過億的複雜民商事訴訟案件。
這段工作經歷持續了將近2年左右,每天朝五晚十,全年無休,年均辦理上百件案件的高強度工作狀態,讓我在短時間內相較於同期的小夥伴們,業務能力提升的非常快。但這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職業倦怠期,因爲業務本身對我來說已經非常熟練了,我認爲自己已經具備了獨當一面的能力,於是我想要尋求更大的挑戰,我就離開了原來的團隊,開始獨立自己做業務。
我自認爲自己還是很幸運的,在獨立初期,身邊很多的同行會覺得我經驗豐富,工作也認真靠譜,都會找我合作案件,所以獨立以後對我來說也是非常充實的工作狀態。
但在忙碌做各種類型的業務的同時,我也會偶爾思考在未來我的專業化方向的選擇。客戶對於自己的法律,他有許多律師可以選擇。所以客戶會選擇你的原因是什麼?換句話說,你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麼?
我覺得律師需要有一個做垂直領域的標籤,這是別人對你有印象的前提。其次,需要在你選擇的標籤裏,不斷的展示你對於該領域研究的深入,展示你的專業性。
所以,我一直認爲,律師在某一垂直領域的專業化程度是非常重要的,選擇了某個領域之後,不斷進行專業輸出,展示專業形象,能夠增強個人品牌的影響力,能夠讓更多的人認識、瞭解並認可你。
現在的互聯網時代,其實對於年輕律師來說,有多種展示自己的方式。對於老律師來說,更多的是通過自己的朋友、客戶傳播口碑,通過自身的熟人圈子來獲取業務。這對於事業剛起步的年輕律師來說是劣勢,但互聯網渠道將律師業務從私域擴展到了公域,通過網絡,你可以讓更多的人看到你。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瞭解到曼昆律所是一家主要做新經濟,區塊鏈法律服務的律所。但說實話,當時具體自己要不要做這塊的業務,還沒有想的特別深入,只是覺得,這是一羣有方向,有目標感的一羣人。雖說因爲律師行業的特殊性,每個個體律師,都是在獨立做自己的業務,但是身邊的能量場我認爲很重要。曼昆所的夥伴們就是一羣有朝氣,有活力的年輕律師們,律所的工作氛圍,對於我來說,同樣是選擇一家律所的重要標準。
那麼再說回來專業領域的選擇。
我剛加入曼昆的時候,也就是兩三年前NFT數字藏品的概念最火的時候,當時有非常多家數藏平臺設立。
作爲新興行業,數藏行業在火爆發展的同時也存在不少問題,很多平臺當時都在面臨用戶維權報案的困境。由於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指引,司法機關對這一行業的認識也嚴重欠缺。我和我們所的主任一起代理了多起數字藏品公司法人涉嫌刑事犯罪的案件。在辦案時,與司法機關溝通的過程中,我們會發現,相較於傳統案件,由於對新興事物的不瞭解,司法機關辦案人員會更願意和律師做更爲深度的溝通交流和探討,更願意聽取律師的意見。
那段時間,我們團隊代理的全國各地數起數藏平臺的刑事案件,也均以公安撤案而告終。這對於律師而言,是一種極大的成就感。由此,也堅定了本人選擇刑事領域作爲職業發展方向的信心。
但刑事領域仍然是一個很大的概念,那麼如何選擇更進一步的細分領域呢,區塊鏈相關的法律服務是否適合作爲我深耕的方向呢?我曾經有過以下思考:
從國家政策層面,反洗錢一直是司法整治的重點工作之一,虛擬貨幣天然適合作爲洗錢的工具,是刑事犯罪高發區,現在網絡黑灰產洗錢手段也都以更爲隱蔽化的虛擬貨幣爲主,再結合我既往的工作經歷,我曾經辦理過多起網絡犯罪、經濟犯罪案件;
區塊鏈法律服務是一個比較新且小衆的領域,專門做該行業法律服務的律師相對來說比較少,選擇這個賽道也不會太內卷;
我所擅長的網絡犯罪與區塊鏈相關刑事業務有交叉,雖然Web3於我而言是一個需要從0到1開始學習的領域,但對於律師辦案來說,法理都是相通的。我既往的高強度,過飽和的工作經歷,已經讓我積累了大量的業務上的工作經驗,所以對我來說,我只需要把一部分時間投入到了解這個行業本身上;
並且,雖說區塊鏈行業有一定的學習門檻,但曼昆所是一個很好的平臺,像毛捷豪律師、顧劼寧律師等很多律師都是從區塊鏈行業公司出來的,對行業有着很深的理解,所以平時日常與同事們的溝通也是很好的學習方式;
經過多維度的思考,web3領域的刑事業務,成爲我認爲值得自己深耕的細分領域。
平時也會有很多律師同行和我交流,對這塊業務比較好奇,我覺得對於願意嘗試瞭解新興領域,學習新事物,願意接受挑戰的律師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方向。做Web3領域的法律服務,因爲需要深入到行業中,所以每天都會學習瞭解新事物:
比如,某虛擬貨幣交易所被認定涉嫌開設賭場罪,原因在於司法機關認爲交易所的永續合約模塊實質上是賭博,那麼作爲辯護律師,你就需要知道什麼是永續合約,它的模式是怎樣的,這個模式與賭博有哪些區別;
再比如,一家數藏平臺被定性爲詐騙平臺,你需要在瞭解清楚平臺的整個業務模式的基礎之上,才能從中去尋找相關抓手,向辦案人員溝通有力的辯護要點,講明白平臺不構成詐騙的理由;
以及業務中比較多見的,USDT商正常買賣虛擬貨幣卻被定性爲掩隱罪,律師在辯護時,一定要從U商的行業特性,是否主觀明知是贓款,是否盡到了注意義務等角度進行辯護,這同樣是建立在充分了解行業的基礎上,才能尋找到關鍵性的辯護要點;
對我來說,學習和探索新領域是一件既有挑戰性又充滿樂趣的事情。
那麼,方向選擇了之後,怎樣讓有此類法律需求的用戶看到你呢?這是在選擇了細分業務領域後,需要考慮的問題。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一二十年前的律師行業,很多老律師會說,當年律師人數比較少,客戶都是直接上門諮詢。我們可以看一下(下圖)某機構統計的2023年各省市律師人數,能看出北上廣的律師數量是相當多的,其實平時大家手機刷抖音,小紅書等也能看到現在很多律師都在運營自媒體。
那麼在如此內卷的時代,如何尋找到有相關法律需求的客戶呢?
我認爲,客戶既不是被動等待來的,也不是取悅討好來的,而是在一個較爲垂直的賽道當中產生一定的影響力,號召力,類似於一個KOL(關鍵意見領袖)的角色,進而去吸引和鏈接到更多同頻的人。
正如一位前輩律師曾分享的一句話:
比起大海撈針式地尋找目標客戶,不如主動告訴他們:你是誰、你在哪、你能解決什麼問題、以及怎樣找得到你?讓客戶主動奔你而來,纔是律師職業生涯最好的“護城河”。
我認爲寫作是一個能夠讓更多的人直觀的認識和了解一個律師的方式。我會將日常辦案中的心得體會,研究成果通過文字的形式進行專業輸出。
此外,我的公衆號當中除了諮詢者以外,還有很多的公檢法的朋友。日常我們也會就業務進行溝通,並且從交流中我也能夠更直觀的瞭解司法人員在辦案過程中的思路和觀點。這也讓我在辦案的過程中能夠有更爲全面的視角看待問題。
以上是拿我自身的成長經歷舉例,爲大家所做的分享。但在這裏,我更想告訴大家的是,青年法律人的發展方向選擇,是在職業發展過程中,結合自身所在的行業不斷形成的。隨着時間的推移,以及自身認知到不斷加深,個人方向的選擇也是在不斷變化的。
所以,在職業發展初期,我們不需要過早的焦慮自己應該選擇什麼方向,只需珍惜每一次成長經歷,把當下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工作做好就行。
以我爲例,我認爲自己每個階段的學習和工作經歷對現在的我而言都非常有價值:
我大學的時候讀的是日語,如果在座的同學們有讀語言專業的肯定會知道,學語言苦不苦?語言和法律其實有相同的地方,都是需要在實踐中運用的。學語言就是需要你每天不斷的,大量的練習,簡單的事重複做,非常鍛鍊人的耐心和毅力。我前面說我之前在第二家律所的訴訟業務團隊的工作狀態是朝五晚十、全年無休的工作狀態,可能有人會覺得這個強度很大,但其實對我來說並沒有,因爲大學四年就是這麼過來的,前兩年要備考日語N1(日本語能力試験N1),後面要準備研究生考試以及畢業論文,同時還要兼顧學校的各種課程和活動。忙碌的學習生活讓我學會了在壓力下保持專注和高效,同時也鍛鍊了我的時間管理和自我調節能力;
在第一家律所的非訴業務團隊,日常的工作內容會涉及到反壟斷領域的經營者集中申報,企業併購業務的盡調及法律意見書的擬定,日常解答公司客戶在經營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各樣的法律問題及商業問題,這都極大的鍛鍊了我的自主學習能力、和不同的政府部門打交道,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文書寫作能力等律師工作的基本功;
在第二家律所的訴訟業務團隊,高強度工作讓我每天都充滿挑戰,同時也感到十分充實。這段工作經歷使我的訴訟業務能力得到了快速提升,積累了大量實戰經驗。也鍛鍊了我多線程處理工作的能力,因爲往往同一天上午開庭,中午接待客戶,下午會見當事人,晚上又要進行工作會議,同時當天還要完成開庭和會見後的客戶彙報及後續案件的準備工作。
但是不論具體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對於一個青年法律人,或者一個職場人來說,掌握作爲律師最應具備的重要特質——應對變化、解決問題的能力,我認爲這纔是最重要的。
最後,我想說的是,當你選擇了自己感興趣、有經驗積累的領域之後,接下來拼的就是執行力。真正的執行力不是靠一時的激情和衝動,而是日復一日的持續堅持。做難而正確的事,相信相信的力量,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