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iccy, Scimitar Capital聯創

編譯:Felix, PANews

這篇文章探討了從追求穩定收益向追逐大獎轉變的冒險行爲,及其更廣泛的社會影響。文中會涉及一些簡單的數學知識,但值得一讀到底。

想象一下,有人給你這樣一個拋硬幣的遊戲。你會拋多少次?

乍一看,這個遊戲就像印鈔機一樣。每次拋硬幣的預期收益是淨資產的 20%,所以你應該無限次地拋硬幣,最終積累全世界的財富。

然而,如果模擬 2.5 萬人每人拋 1000 次硬幣,幾乎所有人都會最終只剩下大約 0 美元。

幾乎所有結果都歸零的原因在於這種重複拋硬幣的乘法特性。儘管遊戲的期望值(即算術平均值)爲每次拋硬幣收益 20%,但幾何平均值卻是負的,這意味着從長期來看,拋硬幣實際上是會產生負複利。

這是怎麼回事呢?這裏有一個直觀的解釋:

算術平均值衡量的是所有可能結果所創造的平均財富。在拋硬幣遊戲中,財富的分佈嚴重偏向於極少數的大獎。幾何平均值衡量的是你預期在中位數結果中創造的財富。

上面的模擬圖說明了兩者之間的差異。幾乎所有的路徑都會歸零。在這個遊戲中,你需要拋出 570 次正面和 430 次反面才能收支平衡。經過 1000 次拋硬幣後,所有的預期價值都集中在僅佔 0.0001% 的大獎結果上,也就是極少數連續拋出大量正面的情況。

算術平均值和幾何平均值之間的差異形成了“大獎悖論”。物理學家稱之爲遍歷性問題,交易員稱之爲波動率拖累(Volatility Drag)。當預期價值被藏匿在罕見的大獎中時,你不可能總是“喫掉”它(達成預期)。過度冒險追逐大獎,波動性會將正的預期價值變成一條趨近於零的直線。

20 年代初的加密貨幣文化就是“大獎悖論”的一個鮮活示例。SBF 在一條推文中開啓了關於財富偏好的討論。

對數型財富偏好:每新增一美元的價值都低於前一美元,隨着資金規模的增長,你的風險偏好會降低。

線性型財富偏好:每一美元的價值都相同,無論你賺了多少錢,風險偏好都會保持不變。

SBF 自豪地宣稱自己具備線性財富偏好。他認爲從 100 億美元增加到 200 億美元與從 0 增加到 100 億美元一樣重要,因此從文明的角度來看,冒險進行鉅額高風險投資是合乎邏輯的。

三箭資本(3AC)的 Su Zhu 也認同這種線性財富偏好,並更進一步提出了指數型財富偏好。

指數型財富偏好:每新增的一美元都比上一美元更有價值,因此隨着資金規模的擴大,風險偏好也隨之增加,並且樂於爲鉅額回報支付溢價。

以下是這三種財富偏好在上述拋硬幣遊戲中的映射。

鑑於對“大獎悖論”的理解,SBF 和 3AC 顯然選擇“無限拋硬幣”。正是這種心態讓他們實現了原始財富積累。事後看來,他們最終都損失了 100 億美元也就不足爲奇了。或許在遙遠的平行宇宙中他們是億萬富翁,這也證明了他們所冒的風險。

這些失敗的案例不只是關於數字風險管理的警示寓言,而是反映出一種更深層次的宏觀文化轉變,即對線性甚至指數型財富增長的偏好。

創始人被期望擁有線性財富思維,承擔巨大風險以實現預期價值最大化,成爲依賴冪律法則的風投機器中的一個齒輪。埃隆·馬斯克、傑夫·貝索斯和馬克·扎克伯格這些創始人傾盡所有卻最終成爲地球最富有的人,這樣的故事強化了整個風險投資領域的神話,而倖存者偏差則讓人忽略了數以百萬計的創始人最終一無所有。只有極少數人能夠跨越不斷加高的冪律門檻獲得救贖。

這種對巨大風險的偏好已經滲透到日常文化中。工資增長遠遠落後於資本的複合增長,導致普通人越來越認爲自己實現真正向上流動的最佳機會在於那些預期價值爲負的彩票式機會。網絡博彩、零日到期期權、散戶追捧的網紅股、體育博彩以及加密貨幣中的模因幣,這一切都證明了人們對於財富呈指數級增長的偏好。科技讓投機變得輕而易舉,社交媒體則傳播着每一個新晉一夜暴富者的傳奇故事,吸引着更廣泛的人羣投身於一場註定失敗的豪賭,就像飛蛾撲火一般。

當前的文化正在變成一種崇拜“大獎”的文化,生存的價值越來越低。

而且人工智能加劇了這一趨勢,進一步貶低了勞動力的價值,並強化了贏家通喫的局面。技術樂觀主義者所憧憬的那個後通用人工智能時代,人類將把時間花在藝術和休閒上的美好願景,看起來更像是數十億人拿着全民基本收入補貼去追逐負和資本和地位的“大獎”。或許應該重新繪製“向上”的標誌,以反映一路上奔向零的蜿蜒道路,這纔是“大獎時代”的真實輪廓。

在最極端的形式下,資本主義表現得像一個集體主義的蜂巢。“大獎悖論”的數學理論表明,文明將人類視爲可互換的勞動力是合理的,犧牲數百萬工蜂以最大化整個蜂羣的線性預期價值。這對於總體增長來說可能是最有效的,但它對“目的和意義”(即人的自豪感和成就感等)的分配卻很不公平。

馬克·安德森的技術樂觀主義宣言警告說:“人不是用來被養殖的;人應該有用,應該富有成效,應該感到自豪。”

但技術的快速發展以及向更高風險的激勵轉變,恰恰將我們推向了他所警告的結果。在“大獎時代”,增長的動力源自於對同類人的剝削。有用性、生產力和自豪感愈發只屬於在競爭中勝出的少數特權階層。我們以犧牲中位數爲代價提高了平均數,導致了在流動性、地位和尊嚴方面的差距不斷擴大,滋生了大量負和的文化現象。由此產生的外部性表現爲社會動盪,從蠱惑民心的政客當選開始,以暴力革命告終,這對文明的複合增長來說代價是相當大的。

作爲一名靠加密市場交易謀生的人,親眼目睹了這種文化轉變所帶來的墮落和絕望。就像累積獎池一樣,勝利建立在其他一千名交易員的失敗之上,這是對人類潛力的極大浪費。

當業內人士尋求交易建議時,幾乎總能發現同樣的模式。他們都冒了太大的風險,虧損幅度太大。背後通常是一種稀缺心態在作祟,一種覺得自己“落後”的焦慮感,以及一種急於快速獲利的衝動。

對此,其實個人的答案始終如一:與其冒險獲利,不如積累更多優勢。別爲了博取大獎而把自己逼死。累積財富纔是關鍵。要讓中位數收益最大化。創造你自己的運氣。避免虧損。最終你會成功的。

但大多數人永遠無法持續獲得優勢。“Just win more”並非可擴展的建議。在技術封建主義的激烈競爭中,“意義和目的”總是贏家通喫。這回到了意義本身,或許我們需要某種宗教的復興,將古老的精神教義與現代技術的現實相結合。

基督教曾得以廣泛傳播,因爲它承諾救贖所有人。佛教則以人人皆可開悟的理念而廣爲流傳。

現代的類似宗教也必須做到這一點,爲所有人提供尊嚴、目的和一條不同的前進道路,這樣他們纔不會在追逐大獎的過程中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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