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很多人來說,AI的出現,讓他們原本的閱讀習慣走入了終結。本文源自紐約客專欄作家 Joshua Rothman 的文章(What’s Happening to Reading?)。 (前情提要:全球最大開發者論壇 Stack Overflow 活躍度暴跌 90%,會成 AI 時代下的眼淚? ) (背景補充:柏克萊教授警告:名校畢業生也沒得挑工作!AI再5年斬掉一半基層職位 )   你平常都讀些什麼?為什麼讀?幾十年前,這些問題根本稱不上迫切。閱讀曾是一種稀鬆平常的活動,自從十九世紀現代出版業興起以來,閱讀的方式幾乎沒什麼改變。 在(紐約客)2017年的"Shouts & Murmurs"專欄中,作家艾瑪・拉斯本(Emma Rathbone)在"網路出現之前"這篇文章裡,描繪出過去閱讀的氛圍:「在網路出現以前,你可以在芝加哥的一張公園長椅上閒晃,看著一冊狄恩・昆茲的小說,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沒人會知道你看了什麼,除非你自己說出口。」閱讀就是閱讀,不管你選擇看的是報紙、普魯斯特,還是(權力掮客),基本上你都是靠眼睛掃過書頁,靜靜地、按照自己的步調與時間閱讀。 但現在,閱讀的本質已經改變了。當然,還是有很多人熱愛傳統的書籍與期刊,甚至有人因為進入網路時代而發展出一種超級閱讀能力,對他們來說,智慧型手機就像是口袋裡的行動圖書館。不過,對另一些人而言,那種「老派」的理想閱讀方式,專注、連續,從頭到尾沈浸在精心撰寫的文字中,幾乎已經成為時代的遺物。這些人可能會用電子書開始閱讀,然後在通勤途中用有聲書接著聽;或者,他們根本不讀書了,晚上花時間滑 Apple News、訂閱 Substack,最後再順著 Reddit 的資訊洪流漂啊漂。現在的閱讀,有一種既分散又集中的奇特感覺,螢幕上有無數隨機的文字在流動,同時還有 YouTube、Fortnite、Netflix 等誘惑在一旁虎視眈眈,讓你一旦開始閱讀,就必須不斷選擇「不去停止」。 這場變化已經醞釀數十年,而推動它的,是被年輕族羣快速採用的新科技。也許正因為如此,這場巨變纔不那麼明顯。根據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NEA)2023年的報告,過去十年間,每年至少讀一本書的成年人比例,從 55% 掉到 48%。這變化看似驚人,但比起青少年的狀況還算溫和——根據國家教育統計中心(NCES)的數據(該單位近年在川普政府期間被大幅削弱),差不多在同一段時間內,每天「幾乎都會閱讀」的 13 歲青少年比例,從 27% 掉到僅剩 14%。這樣的結果也難怪,現在的教授們越來越常抱怨學生滑手機成癮,根本無法專心閱讀任何稍微有點長度或難度的內容。 我曾認識過幾個看起來什麼都讀過的人,從他們身上學到的東西,真的可以改變人生。但 AI 無法取代這些人,因為它本質上是通用的、以共識為主的產物;你不會把 ChatGPT 當作心靈導師,也不會為 Gemini 的宏觀理論或古怪見解感到熱血沸騰。不過,AI 的閱讀能力正好就來自於它的「無個人性」。在 David Perell 主持的 Podcast(How I Write)中,柯文解釋,他在閱讀時會不斷把不懂的地方拿去問 chatbot,而 AI 永遠不會對這些問題感到厭煩,回答時還能調動一個人類無法瞬間掌握的龐大知識庫。這等於把每段文本都變成了一種跳板或課程大綱。 而且 AI 還能簡化:如果你卡在(荒涼山莊)的開頭不會讀,你可以請它用更簡單、現代的英文改寫。狄更斯寫道:「瓦斯從街道的霧氣中一處處透出,就像陽光從濕濡的田野裡滲出,被農夫與犁田的孩子看到。」Claude 則更直白地說:「瓦斯燈在街道的霧中幽幽閃爍,就像農夫在薄霧田野中看到的太陽一樣。」 透過這種方式,擁有 AI 加持的讀者,可能會開始模糊「原始文本」與「次級來源」的界線——特別是當他們相信,自己讀的東西可以把「形式」跟「內容」拆開來看的時候。很多人其實早就習慣這種方式了:從 2012 年開始,總部設在柏林的公司 Blinkist(自稱是「閱讀的未來」)就提供熱門非小說類書籍的 15 分鐘摘要,還有文字與音訊兩種版本。(在短短一場「眨眼」時間內,你可能就能掌握 Ryan Holiday 探討斯多葛與佛教哲學的書(靜默的力量)的核心內容。)或者像是(讀者文摘精簡本)(Reader’s Digest Condensed Books),這是一種訂閱制選輯,每季出版一本精裝本,裡面收錄四到五本被刪減到原書約一半長度的小說。這套書當年相當受歡迎——根據(紐約時報)1987 年的報導,有一百五十萬名讀者每年總共買了一千萬冊。當我小時候,家裡也有一整排這種書,我爸媽沒說什麼,我也就隨手讀了幾本被「濃縮」過的懸疑小說,像是 Dick Francis 或 Nora Roberts 的作品。(這套系列至今仍在發行,以 Reader’s Digest Fiction Favorites 為名。)如果我要寫一篇學術論文分析 Francis 在 1979 年的小說(Whip Hand),那我用精簡版當然會被罵爆。但如果我只是想抓個劇情節奏、氛圍或緊張感,那我說自己「讀過這本書」也不是太過分。老實說,我也不太可能再去找完整版來讀了。 當代的閱讀生態裡,這種被濃縮或改寫的版本還只是例外,不是常態。但在接下來的十年內,這種狀況可能會完全翻轉:我們也許會慣性地先從替代文本開始,之後才決定要不要找原版來讀,就像我們現在在 Kindle 上先下載書的試閱版本一樣。因為 AI 可以隨需生成摘要、濃縮版,甚至各種不同長度的變體,我們可能會根據情境不斷在不同版本之間切換,就像我們現在會開 2 倍速聽 podcast,或是看不下去某部劇時直接跳去 Wikipedia 查劇情結局一樣。流行歌曲也常有不同版本,乾淨版、EDM 混音版之類。身為寫作者的我,可能不太想看到自己的文字被這樣「折射」處理。但折射的權力,將不再由我掌控;它將落在讀者與他們的 AI 手中。這對組合將會徹底壓縮閱讀與編輯之間的界線。 當然,我們有充分的理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