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深潮 TechFlow
曾經火熱的加密支付卡(U卡)業務,如今正在面臨萎縮。
6月17日,Infini 聯創郡主 Christine 在 X 上發帖,宣佈停止面向消費者的加密U卡業務,同時也詳細闡述了背後的原因:
合規成本高企、利潤微薄且運營負擔沉重。
她坦言,to C卡業務佔用了公司99%的時間和成本,卻幾乎沒有帶來任何收入貢獻。這一公告也標誌着 Infini 從to C卡業務的戰略撤退,轉而聚焦理財和B端服務。
但在1-2年前,U卡曾被視爲加密貨幣與傳統金融結合的突破性創新。
通過支持穩定幣如 USDT 和 USDC 直接消費,U卡迅速吸引了加密圈裏的用戶;彼時 ChatGPT 也剛剛興起,很多人想體驗訂閱服務,但礙於沒有海外銀行卡付款,U卡也成了這股 AI 熱潮裏的新支付渠道。
出金和 ChatGPT ,前者代表着加密圈對渠道安全的渴望,後者則激活了新的支付場景。
而從目前來看,隨着行業的發展,這兩個需求似乎都沒有剛需U卡。隨着更多U卡項目接連倒下,這門生意的艱難程度愈發明顯。
並非孤例
Infini的退出並非孤立事件。
我們能夠從公開信息中獲取到U卡業務部分或完全關停的例子不在少數,比較典型的有:
2024年9月,OneKey 宣佈停止新註冊和充值功能,2025年1月31日正式停用其U卡服務。官方雖然並未詳細說明原因,但業內推測與上游支付服務商中斷或合規壓力有關;
2023年12月,Binance 終止了其在歐洲經濟區的卡服務,並於2023年8月在拉丁美洲和中東部分地區結束合作。這一調整被認爲是對區域性監管趨嚴的迴應;
追溯到2018年,全球最大的支付網絡之一Visa,因合規問題終止了與WaveCrest的合作。後者是一家爲加密支付卡提供髮卡和支付處理的中間商,負責將U卡接入Visa網絡。Visa 的突然退出直接導致 WaveCrest 無法繼續服務其客戶,包括 Bitwala 和 Cryptopay 等U卡提供商。
這些案例共同指向一個事實:U卡業務在全球範圍內,有着系統性的困境。
上游失控與成本高企
從普通用戶角度看,U卡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產品 --- 所見即所得,到手即用;需要權衡和比較的無非是費率和磨損。
但從做U卡的角度來看,問題的根源在於其複雜的上下游邏輯和高企的成本壓力。
首先,U卡的運作依賴多方協作:用戶充值穩定幣如USDT,卡提供商(如Infini)通過off-ramp 出金轉換爲法幣,支付網絡(如Visa、Mastercard)與髮卡機構和銀行完成結算。
然而,上游環節——尤其是支付網絡和銀行——不在加密圈掌控之中。這讓U卡成爲傳統金融體系的“附庸”,議價能力微弱。
但是,你爲什麼能看到那麼多不同品牌的U卡?
交易所在髮卡,錢包在髮卡,支付創業團隊也在髮卡...一張加密支付卡誰都能發嗎?
當用戶看到一張帶有某個加密貨幣交易所品牌,且打着 VISA 標誌的卡片時,背後不爲人知的,實際上是髮卡方與技術提供商的合作模式。
例如 Coinbase 的 VISA 卡,之前背後是由技術提供商 Marqeta 進行支持,使其能夠發行加密借記卡,併爲用戶提供實時的交易授權和資金轉換服務;
更進一步說,由於“技術提供商”這一角色的存在,加密支付卡的發行流程變得相對簡單。
技術提供商,提供着一種類似“髮卡即服務”的能力:通過向需要髮卡的組織提供必要的安全技術、支付處理系統和用戶接口等,以支持加密卡發行、貨幣轉換和支付。
而髮卡需求方僅需要調用技術提供商的 API 或 SaaS 解決方案,即可發行和管理加密信用卡/借記卡。
同時,技術提供商的“髮卡即服務”還包括了交易授權、資金轉換、交易監控和風險管理等在內的多種功能,幫助髮卡方簡化操作,提高效率。
(更爲清晰的解釋,請參考往期文章:(爭相髮卡,加密支付卡背後的生意經))
也就是說,你手上的那張U卡,其實是髮卡方、技術提供方、銀行和支付網絡等多方合作的結果。
同時,這也意味着雁過拔毛,髮卡鏈條上的每一方都有盈利的訴求。大家都想分一杯羹,而站在整個鏈條相對下游的髮卡項目和品牌方,能夠從中獲取的利益顯然就並不多了。
U卡的收入主要來自交易手續費,但支付網絡收取的1-3%費用、穩定幣轉換的額外成本,以及銀行賬戶維護費,都會迅速吞噬這個業務的利潤。
收入難抵成本,但更麻煩的是固定成本沒法砍掉。
支撐U卡的運營並非易事。技術維護需實時處理交易並保障安全,客戶支持則要應對退款和諮詢需求——如 Infini 承諾的10個工作天退款安排,這背後的人力支持和響應也要算一筆賬。
在用戶側,個人可能會因爲各種不同支付的場景而碰到問題,但U卡業務的項目方則必須處理這些個性化的問題;並且由於上游鏈條過長,當技術提供方或者卡組織等出現問題而導致服務暫停/異常時,自己往往處於一個躺槍的狀態。
合規風險
此外,U卡的生存還面臨嚴苛的合規要求。KYC 和 AML(反洗錢)是基本門檻,而如果做北美和歐洲區的生意,美國 FinCEN 註冊和歐盟 MiCA 法規進一步加碼。
USDT 本身也是灰產(如洗錢跑分)喜愛的資產之一,這也天然決定了 U卡需要花更多的精力來處理風控問題。
而更爲激進的,當U卡業務的公司以“海外註冊,員工在國內辦公”這個模式來運作時,由於加密行業在國內的特殊性,使得該業務更加容易面臨一定的法律風險。
近期也有社媒上傳出某些 U卡業務被關停的消息,我們無法知曉事件本身的真實性和具體細節,但有一點是確定的:
U卡業務在遵從地方法規上需要付出的努力,以及因爲其他因素所帶來的風險,遠高於許多鏈上的業務。有時候並不一定是卡本身的問題,卡涉及的資金、使用的人和相對收緊的輿論環境,都有可能讓U卡業務的品牌和認知蒙上陰影。
喫力不討好,操心不賺錢,這或許是大部分發力支付領域的U卡項目方面臨的共同困境。
當前的U卡業務,對CEX來講可能更加適合。CEX 也並不靠U卡來產生盈利和收入,在交易業務能夠產生足夠盈利的情況下,通過U卡來做客戶忠誠度的管理,將其當作一個品牌差異化的服務來做是更好的選擇。
比如 Bybit 和 Bitget 目前仍有對應的U卡,而 Coinbase 最近在State of Crypto峯會上稱,2025年秋季將推出 Coinbase One Card,用戶每筆消費最高可返還4%的比特幣,卡片由美國運通網絡支持。
卡確實是大家都想發,但最後誰能做成,則更多的考驗合規資源與風控能力。從現狀來看,U卡這門生意,也逐漸走向了寡頭化。
從附庸到獨立
一邊是加密做傳統生意受阻,另一邊是傳統金融不斷做幣圈相關的生意已成趨勢。
無論是穩定幣、RWA還是近期火熱的美股上市公司加密資產儲備,傳統金融都在憑藉着已有資源與合規的積累在幣圈“偷師”獲利;
而幣圈業務,除了加密原生的、圍繞交易和造鏈上資產的業務外,想要逐步往外做,卻越發有一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U卡業務的困境,實際上折射出整個加密行業在與傳統金融體系交互時的尷尬處境。作爲傳統金融的“附庸”,加密行業在支付領域始終無法掌握主動權。
或許減少對法幣轉換的依賴,直接從錢包發起交易,通過鏈上結算來直接進行交易,繞過傳統支付網絡來進行轉賬,纔是加密技術原有的形態,但合規和擁抱現實的前提下,這條路顯得太過理想化。
而如果因爲做傳統業務受制於人而嘗試去掌握產業鏈,如收購銀行、支付渠道和技術提供商等,這恐怕也會讓業務的成本進一步推高,尤其是在不知道會有多少用戶會用卡得情況下。
更進一步,跳出來看U卡業務裏體現的矛盾,不僅僅在支付領域,也貫穿於整個加密行業的外延化發展中。
當創新和熱度只能在加密原生的土壤裏延續時,屬於草根的、獨立的加密出圈機會,仍然沒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