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階層固化”、“寒門難出貴子”、“中產返貧”……這些詞彙瀰漫在中文的空氣中,成了一種集體焦慮。我們憂心於那條看不見卻堅固存在的起跑線,恐懼於“拼爹”時代的無力感。

但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可能正爲一場已經結束的戰爭,儲備着錯誤的彈藥呢?當人們還在激烈討論舊世界的“階層”時,一個由AI驅動的、更徹底、更殘酷的“大分流”時代,已悄然拉開序幕。

這次,衡量一個人位置的,不再是財富或出身,而是認知、判斷與創造力的維度。

過去十年,中文互聯網上最經久不衰的議題,莫過於“階層固化”。無數的文章、討論和迷因都在敘述着同一個故事:社會流動的階梯正在收窄,個人奮鬥的價值在父輩的財富和資源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從“我奮鬥了十八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到對“潤學”的探討,再到對大廠裁員下“中產脆弱性”的哀嘆,這種焦慮是真實的,它源於一個資源存量博弈時代的切膚之痛。

我們似乎都接受了一個默認前提:世界的結構是相對穩定的,就像一個已經搭好的金字塔,我們能做的,只是在既定的格子裏奮力攀爬,祈禱不要滑落。我們計算着需要多少代人的積累,才能在一個一線城市站穩腳跟;我們焦慮於如何爲下一代鋪好通往精英教育的昂貴軌道。

然而,我們必須警惕一種認知上的慣性——用過去的地圖,來導航一個全新的世界。因爲就在我們爲“固化”而焦慮的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技術力量,正像地殼深處的岩漿,積蓄着足以重塑整個地貌的能量。這股力量,就是人工智能。

AI不是又一個“互聯網+”,不是又一輪技術革新。它是一種範式轉移,是足以溶解舊有社會結構的催化劑。它正在做的,是讓“階層”這個概念本身,變得搖搖欲墜。

正在加速到來的新的大分流

最近,硅谷創投教父保羅·格雷厄姆發了一條貼文:"在一段時期內,人工智能將拉大工作回報的差距。水平一般的程序員現在連找份工作都變得困難,但頂尖程序員的收入卻比以往更高。"

他還說:"這種趨勢從石器時代就開始了。技術進步總是會拉大工作回報的差距。底層的收入可以歸零,而技術讓頂層的收入不斷突破。"

再看這張描繪人類技術發展的年表。

數百萬年的幾乎水平,到工業革命後開始擡頭,再到我們所處的“現在”,那條紅線陡然變成一堵垂直的峭壁。這條峭壁的背後,是技術演進速度的瘋狂加速——曾經需要一個世紀去消化的變革,現在可能在五年、甚至一年內就完成迭代。

這種指數級的力量,正是由摩爾定律的餘暉與加速回報定律的黎明共同鑄就的,它讓一切“固化”的企圖都顯得徒勞。

在一個如此劇烈變動的環境中,那些看似堅固的“階層壁壘”——無論是基於資本、信息差還是特定牌照建立的護城河——都可能在一夜之間被沖垮。一家百年銀行的業務,可能被一個由幾個天才程序員用AI構建的金融應用所顛覆;一個依賴龐大師資的教育集團,可能被一個能提供個性化AI家教的平臺所挑戰。

舊世界的優勢正在迅速貶值。當AI能以近乎零成本生成法律文書、商業合同、代碼、設計圖時,那些依賴牌照和流程知識的傳統“中產”護城河,瞬間就被填平了。

過去,財富可以世襲,但在這個時代,對AI的認知和駕馭能力,卻無法直接繼承。一個對新世界麻木遲鈍的“富二代”,其競爭力可能遠不如一個能嫺熟運用AI工具的小鎮做題家。

所以,問題的關鍵變了。我們面臨的核心挑戰,不再是如何在固化的階層中向上爬,而是如何應對這場全新的、圍繞“認知”和“創造”展開的巨大分流。要理解這場分流的規則,我們有必要回望歷史,去傾聽一個在蒸汽與鋼鐵的轟鳴聲中,關於人的價值的悲壯寓言。

大多數人正在進行一場註定失敗的賽跑

讓我們看一個經典的故事。故事發生在美國內戰後,十九世紀七十年代。

那是一個充滿拓荒精神和鋼鐵意志的時代,巨大的鐵路網正在北美大陸上瘋狂蔓延,要鑿穿高山,填平峽谷。在西弗吉尼亞州的崇山峻嶺中,一家鐵路公司需要開鑿一條長達一英里的大彎隧道。

在那個時代,開山鑿石主要依靠人力。工人們,多是剛剛獲得解放的非裔美國人,用沉重的鋼釺和鐵錘,一寸一寸地向堅硬的岩石發起挑戰。他們中最強者,被譽爲“鋼鐵駕駛員”。

而約翰·亨利,就是他們中的傳奇。據說他身高兩米,力大無窮,能雙手各持一把14磅的鐵錘,交替揮舞,其工作效率和節奏感無人能及。他的歌聲和錘聲,是隧道工地上最鼓舞人心的交響。

然而,工業革命的產物——蒸汽鑽機來到了工地。這臺鋼鐵怪獸不知疲倦,吞食着煤炭和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承諾能以遠超人力的速度鑽孔。工人們的生存受到了直接的威脅。

爲了捍衛人類的尊嚴與價值,約翰·亨利向這臺機器發起了挑戰。這場人與機器的競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35分鐘的比賽時間裏,蒸汽鑽機鑽了9英尺深,而約翰·亨利,憑藉他超凡的體魄和意志,揮動鐵錘,汗如雨下,竟然鑿出了14英尺的驚人深度。

人羣歡呼,約翰·亨利贏得了比賽。但他剛剛放下鐵錘,就心臟破裂,力竭而亡。他用生命證明了人類在特定時間裏可以超越機器,但他的死亡也成了一個殘酷的寓言:在一個由機器定義效率的賽道上,試圖用血肉之軀去超越,本身就是一場註定失敗的悲劇。

約翰·亨利的故事之所以流傳至今,因爲它觸及了一個永恆的母題:當技術浪潮襲來,普通勞動者的價值何在?

約翰·亨利的錯誤,在於他試圖在“力量和耐力”這個維度上與蒸汽機一較高下,而這恰恰是機器的核心優勢。他贏了一場戰役,卻輸掉了整個戰爭。因爲歷史很快就證明,未來的價值不屬於更強壯的“鋼鐵駕駛員”,而屬於那些能夠設計、製造、維護和操作蒸汽鑽機的人。

真正定義那個時代的,不是像約翰·亨利一樣更強壯的工人,而是那些懂得設計、製造、部署和利用蒸汽鑽機的人——鐵路大亨、工程師、發明家。他們沒有與機器“賽跑”,而是站在機器的肩膀上,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槓桿力量,重塑了整個世界。

一個多世紀後的今天,我們都站在約翰·亨利的岔路口。只不過,我們面對的“蒸汽鑽機”,是無形的人工智能。它挑戰的,不再是我們的肌肉,而是我們的大腦。

現在,請環顧四周。人工智能,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認知蒸汽機”。它正在、也即將在“中等水平”的腦力勞動領域,展現出壓倒性的優勢。

  • 當AI能在一分鐘內生成100份“合格”的營銷文案時,一個普通的文案策劃,如果只是比拼“寫得更快、更多”,他就是新時代的約翰·亨利。

  • 當AI能瞬間分析數萬份判例、撰寫法律摘要時,一個初級律師,如果只是比拼“記憶更牢、檢索更快”,他就是新時代的約翰·亨利。

  • 當AI能根據指令生成無數“精美”的設計圖時,一個流水線畫師,如果只是比拼“技法更熟練”,他同樣是新時代的約翰·亨利。

與AI在“效率”和“標準產出”上競爭,是一條死路。因爲在這條賽道上,它的進步是指數級的,而我們不是。這種競爭的本質,就是將自己“非人化”,去迎合機器的邏輯,最終被機器無情地拋棄。

這正是“大分流”的殘酷起點:你是在成爲一個“更好”的牛馬或機器,還是在成爲一個“更獨特”的人?

平庸的代價從未如此慘重,但卓越的回報也從未如此豐厚

AI正在將“平均水平”的認知產出,變成了一種可以無限複製的、接近零成本的商品。

當一個AI模型可以免費提供“70分”的翻譯、“75分”的設計和“80分”的代碼時,人類提供的“85分”服務,其價值將急劇縮水。市場不再爲“良好”付費,因爲它幾乎是免費的。

你的技能,如果可以被清晰地描述、被量化地評估、有大量的成功案例可供AI學習,那麼它就處在被“商品化”的紅線上。這不僅僅意味着薪水降低,更意味着價值的歸零,意味着你隨時可能被一個API接口所替代。

這就是對“平均”最嚴厲的懲罰。過去,身處中間地帶意味着安穩;未來,中間地帶正在塌陷。

然而,AI在碾壓“平均”的同時,也爲真正的“卓越”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放大器。要理解AI如何催生“巨大分流”,我們必須引入另一個關鍵的社會與經濟學理論:冪律法則(PowerLaw),也被稱爲帕累託分佈或80/20法則。

簡單來說,冪律法則指的是“贏家通喫”(Winner-Take-All)。在一個符合冪律分佈的系統裏,少數的頭部個體,佔據了絕大多數的資源或回報。例如:

  • 少數的暢銷書作家,佔據了整個圖書市場大部分的銷售額。

  • 少數的頂流明星,獲得了演藝行業絕大部分的收入和關注度。

  • 少數的互聯網巨頭(如Google, Amazon),攫取了市場中絕大部分的利潤。

而AI的出現,正在將冪律法則的效應推向極致,讓“贏家”與“普通人”之間的鴻溝,從一條裂縫,變成一道深不見底的峽谷。原因有三:

1. 極致的可擴展性: 工業時代的產品,如汽車,其生產和銷售受制於物理限制。而AI驅動的軟件或服務幾乎沒有邊際成本。一個頂尖的AI翻譯模型,服務1000個用戶和10億個用戶,其核心成本增加微乎其微。

這就意味着,只要一個AI產品比它的競爭對手好上5%,它就有可能憑藉網絡效應和數據飛輪,迅速佔領95%甚至100%的市場。第二名、第三名的生存空間被極度壓縮,甚至消失。

2. 巨大的槓桿效應: AI是前所未有的“能力放大器”。過去,一個頂尖的建築師,其影響力主要侷限於他能親身參與設計的項目。現在,一個頂尖的AI算法工程師,可以創造一個AI設計工具,讓全世界數百萬初級設計師的工作效率提升十倍,甚至直接被取代。

這個工程師和他所在的小團隊,通過AI這個槓桿,撬動了整個行業的價值分配。他們創造的巨大價值,將以不成比例的方式回報給他們自己。

3. “平均”的徹底貶值: 這是“巨大分流”中最殘酷的一面。約翰·亨利時代的蒸汽機,替代的是重複性的體力勞動。上一波的軟件和互聯網,替代的是重複性的、有固定規則的腦力勞動(如計算、數據錄入)。而今天的生成式AI,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攻克“中等水平”的、需要一定創造力的認知任務。

如何在AI的時代成就卓越放大成功

卓越,在這裏指的不是在單一維度上比AI“更好”,而是那些AI無法染指的人類頂級能力。

1、定義問題的能力與獨特的洞察力: AI是解決問題的利器,但它無法自己發現一個“值得被解決”的好問題。在商業、科研、藝術領域,那種能夠穿透表象,洞察到未被滿足的需求、未被發現的規律、未被表達的情感的能力,是驅動一切價值創造的源頭。你能問出一個AI無法回答的、但又至關重要的問題,你的價值就是無限的。

2、極致的審美、品味與創造力: AI可以模仿畢加索,但它成不了畢加索。它無法擁有畢加索那樣顛覆性的藝術直覺和獨一無二的生命體驗。在內容創作、產品設計、品牌塑造中,那種能夠引領潮流、定義“美”與“格調”的頂級品味,將成爲最稀缺、最寶貴的資產。你的作品,因爲注入了你不可複製的人性、情感和世界觀,而變得無價。

3、跨界整合與系統思維: AI在垂直領域的深度學習能力驚人,但將不同領域的知識、資源、人才進行創新性地“連接”,構建一個複雜的、全新的價值系統,這依然是人類企業家的核心能力。你能否像喬布斯一樣,將科技、藝術和商業完美地融合成一個顛覆性的產品?這種系統性的頂層設計,是AI難以企及的。

4、真正的情感連接與領導力: AI可以模擬對話,但無法建立真正的信任、給予發自內心的鼓舞。領導一個由頂尖人才組成的團隊,激發他們的潛能,用共同的願景凝聚人心,這種基於深度同理心和人性光輝的領導力,在人機協同的未來,將成爲驅動組織前進的核心引擎。

擁有這些“卓越”能力的人,可以通過AI這個史無前例的槓桿,將自己的影響力放大百萬倍。一個擁有獨特藝術風格的創作者,可以利用AI工具,在一天內完成過去需要一個團隊一年才能完成的動畫項目。一個擁有突破性科學構想的研究者,可以指揮AI集羣,進行數億次模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驗證或推翻自己的理論。

這就是“卓越”的回報:你不再僅僅是你自己,你成了一個“人+AI”的超級個體,你的思想可以直接轉化爲影響世界的力量。這種回報,將不再是線性的,而是爆炸性的。

一切堅固的東西都將灰飛煙滅 

讓我們回到最初的焦慮。是的,“階層固化”在工業時代和信息時代是真實存在的困境。但在AI即將全面接管所有“常規任務”的未來,這個議題正在迅速過時。

舊世界的遊戲規則是,你生在哪裏,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你能走多遠。新世界的遊戲規則是,你如何思考,決定了你是在分流中下墜還是飛昇。

這場大分流,將無情地懲罰中等和平庸,慷慨地獎勵卓越與出衆;將無情地懲罰思維的懶惰和技能的陳舊,慷慨地獎勵那些擁抱變化、終身學習、並致力於培養自己獨特“人性”的人。它給了所有人一次重新選擇“起跑線”的機會。

這條新的起跑線,不在於你父母的銀行賬戶,不在於你學區房的位置,甚至不在於你畢業於哪所名校。它在你每天的清晨,在你打開手機和電腦的瞬間:

你是選擇用AI來打發時間、完成重複性的工作,讓自己成爲一個更高效的“齒輪”?還是選擇利用AI去學習新知、探索未知、創造前所未有的事物,讓自己成爲那個獨一無二的“引擎”?

忘掉階層固化吧,那堵我們曾經拼命想要翻越的牆,可能正在被時代的洪流所溶解。真正決定未來的,是你面前這條更清晰、更陡峭的分岔路。

你是繼續凝視着那面正在崩塌的舊牆而焦慮,還是轉身,面對AI的驚濤駭浪,開始學習如何打造一艘屬於自己的方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