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幣圈的律師,見過太多年輕人利用虛擬貨幣來搞黑灰產——這些人倒賣過公民信息,幫詐騙團伙走賬過千萬,甚至給跨境賭博平臺引流過未成年人。
今天不談法條,也不說量刑,就只是單純聊聊那些判決書裏沒寫的細節,那些黑灰產從業者背後的故事。
上個月在南方某看守所會見小周,他的案卷裏寫着涉嫌幫信罪,提供銀行卡12張,涉案流水280萬,但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律師,我媽肺癌晚期,住院費每天要兩千,我在電子廠一個月三千五,扣掉房租只剩兩千,我不弄這個,她就沒有藥。
我去核查過他的筆錄。他母親去年查出肺癌,縣城醫院建議轉院,光押金就要五萬。他在電子廠每天站12小時組裝手機屏,手指磨出的繭子比指甲還厚,算來算去,不喫不喝也要攢一年。
然後車間組長偷偷給他介紹了一個路子:借銀行卡用,一張卡給五百,還不耽誤上班。
案卷裏的12張銀行卡,是他跑遍老鄉宿舍借的——有三張是同車間的,直到公安找上門,才知道那些錢是詐騙來的,他眼裏的救命錢,其實是另一個家庭的養老錢。
庭審時他母親坐着輪椅來旁聽,說我這病不治了,能不能讓孩子緩行。最後小周判了八個月,出獄那天,他母親已經不在了。
每次辦這類案件,打開案卷,看到那些涉案金額、違法所得的數字,我都會想:他們也不是天生的罪犯,或許只是在生活的重壓下,剛好踩進了別人挖好的陷阱——這個陷阱可能是寫字樓裏的高薪崗位,可能是老鄉口中的輕鬆兼職,也可能是論壇上的賺錢路子。
有人說違法就是違法,沒什麼可洗的,這話沒錯。
但一個剛畢業的學生髮現,合法工作的工資連房租都不夠,而灰色收入能讓他給妹妹交學費;一個農村青年看到,工廠裏十年如一日的重複勞動換不來縣城的一套房,而跑分一個月能攢夠首付;當一個大學生意識到,寒窗苦讀的前途遠不如撈快錢來得實在。
在法律的威懾力和生存的剛需面前,確實很多人都會猶豫。
法律條文雖然寫得清清楚楚,但現實的天平,似乎總在向有資源的人傾斜。
這些年輕人不懂這些,他們只知道別人都在賺這個錢,只看到身邊有人靠這個蓋了房,於是揣着對生活最樸素的渴望,一頭扎進了深淵。
每次庭審結束,你們或許看到的一個個穿着囚服的年輕人,但案件背後的故事也應該被看到,特別是應該被執法者看到。
他們或許確實是黑灰產的毒瘤,但也是這個時代的傷口——當努力的性價比越來越低,當合法的上升通道越來越窄,總會有人在生存和坐牢之間,做一個最絕望的選擇。
雖然辦過那麼多案子,我依然堅持法律的作用不應當只是懲罰,也應該是兜底和引導。我相信,當社會兜底的網足夠厚實,那些曾被黑灰產誘惑的年輕人,也會向亮處走——畢竟,誰都想堂堂正正的,活成自己驕傲的樣子。